霧水

許姝有點後悔， 陶維熙走過來的時候她應該走開，只是一時的好奇和猶豫，現在就被波及到柏睿和陶維熙的漩渦中心， 他們周圍的空氣仿佛膠凝住，格外沈重。

尚陸偏偏這個時候走近。

許姝給他使了個別靠近的眼色。

不知道是她眼色太含蓄， 或是尚陸換了男裝， 原本細膩的感知也跟著轉變地粗獷， 毫無所覺徑直走過來，“一個個杵這裏幹什麽，馬上要進鎮了。”

在大家下來松活身體一小會兒時間裏， 小巴裏的女人轉頭和司機說了幾句話， 然後轉身，對外來者們說：“你們的住宿就安排在鎮裏的招待所，房間鑰匙現在就分一下。反正你們都是同學， 應該沒問題。”

這群所謂的“同學”有大有小，最大的四十出頭， 最小的二十不到， 反正異世界就是這樣，一旦外來者們進入， 不管原來是什麽樣，生搬硬套安排身份， 反正這些不是最重要的。

有人問房間是幾人一間。女人說：“咱們鎮裏沒那麽講究，兩人， 三人，四人一間都可以。”

住宿人數這麽寬松， 那三個團隊的人十分高興， 很快拿了鑰匙。剩下幾人也在商量， 沒人來找許姝柏睿他們幾個。

尚陸對著許姝眨了下眼，暗示的意思很濃，“房間怎麽說”

許姝知道他的意思，但看他穿著男裝，感覺就和以前女裝的時候完全不同。

還沒等她決定，柏睿先開口，“我們一間。”

這句是對許姝說的，她想了下，現在的情況好像也只能這樣安排，點點頭表示同意。

尚陸眉頭皺了下，“慢著。”

柏睿看向他。

尚陸說：“沒聽到可以三人一間嗎，可以加上我。”

許姝被這猝不及防的轉折差點閃了腰。

柏睿嘴角一撇，拒絕的特別幹脆，“不行。”

尚陸轉向許姝，目光是詢問的意思。

許姝被他看得很為難。

陶維熙忽然開口：“有四人間……”

這句話秀地許姝頭皮發麻，她瞟了一眼柏睿，他面無表情，尚陸則是無所謂地笑。

“不過現在的情況好像不太適合，”陶維熙停頓過後，繼續說著，“還有一個折中的辦法，我和她一間，你們一間。”她朝許姝看了一眼。

感受到她眼神裏覆雜情緒的許姝：“……”

柏睿“嗤”地笑了聲，什麽話都沒說，直接去女人那裏領了鑰匙，態度明明白白。

尚陸在他走開的時候，手指戳向許姝的腦門，“有了新靠山，就不理我了是吧”

許姝叫屈，“明明他是舊的，你才是新的。”

尚陸嘴角挑著，“呦，還人不如舊了是吧。”

陶維熙看著兩人，不知道是什麽想法，轉身朝一旁零散的外來者走去，她先是選了其中的女性，對方二十七八歲，氣質有點冷，異世界通關經驗不少，對男女同住沒那麽忌諱，沒答應陶維熙同住要求，陶維熙面露失望。

柏睿拿了鑰匙回來，尚陸狹長的雙眸微微一瞇，沖他笑了笑，“真的不考慮下三人間咱們也算是老相識了。”

許姝差點被口水嗆到，尚陸就算穿回男裝，眼角眉梢的利和艷結合起來，形成一種很獨特的味道，還是男女都能欣賞的那種。

柏睿也被他“老相識”給震了下，不過他走南闖北，什麽葷的素的沒見識過，笑了一聲說：“不考慮。你也不需要幫手，不是嗎”

尚陸斜睨許姝，伸手往上她臉上掐了一把，“你倒是什麽都告訴他。”

許姝“嗚”的一聲，拍開他的手，心想你可真是柿子挑軟的捏，明明拒絕的是柏睿，怎麽盡找她的茬

柏睿目光落在尚陸的手上，微微有些冷。

尚陸卻好像感覺不到，說道：“既然以前合作過，總比那些不認識的靠譜點，算是強強聯手，你說對吧”

柏睿道：“這麽多人可以選擇非要跟我們住，是有什麽特殊理由”

“我的情況特殊，當然是找熟人更安心，”尚陸嘆了口氣，笑裏藏著極其隱晦的一絲別有深意，“怎麽怕晚上我偷襲你”

許姝瞪大眼：這是我該聽的內容

柏睿不吃這套，直接挑明了講，“是有點怕，以前沒見過跨性別者。”

尚陸嘴角沈下去。

眼看氣氛又起了變化，許姝跟著有些緊張，趕緊提醒兩人，“那個女的好像又要說話。”

小巴女人在等大家亂哄哄地分房間，有個團隊的人早就確定好房間，急著打聽情況，問女人還有其他規定沒有。女人說：“晚上十二點到五點是宵禁時間，不要出門，還有我們這裏是古鎮，有些東西是文物受到保護的，不要輕易破壞。”

很簡單明了的規定。

說完這些她笑了，指著古鎮大門說，“招待所第一條馬路右轉就到了，你們都是大學生，應該不用我領過去，祝你們在這裏玩得愉快。”

她放下最後兩把鑰匙，轉身和司機上了車，很快在夜色中一騎絕塵地走了。

外來者們討論了幾句，紛紛朝鎮大門走去。

柏睿叫上許姝，“走了。”

許姝走了兩步，回頭見尚陸還站在原地，形只影單看起來有些落寞，根據許姝以往對他了解，這樣的姿態多半有裝的成分，可仍是有些不忍，說：“趕緊找人拼房間去。”

既然女人說兩人，三人，四人都行，那一個人住就是不行。

尚陸隨意一擺手，“明天找你。”

許姝和柏睿走進古鎮大門，城墻下的通道很有厚度，有六七米長，在進去之前，許姝好奇地四下環顧，沒有看到陶維熙。

她正想著要不要和柏睿說一聲。

他先一步發現她的張望，“看什麽”

“她好像不見了，”許姝說，又加了句，“陶維熙。”

柏睿淡淡“嗯”了一聲，根本沒有回頭看，“不用管她。”

兩人來到招待所，樓上樓下共有十幾個房間，樓上是雙人間，樓下是四人間。柏睿拿著鑰匙對了下號碼，是二樓走廊倒數第二間。

招待所外墻重新刷了一層白漆，看起來半新不舊，住宿條件只能說勉強。自從許姝住過柳封村土床土墻，對住宿的要求已經降了很多，招待所這樣的根本不算事，尤其是每個房間還有一個單獨的衛浴。熱水提供的時間到晚上十二點，簡直稱得上條件優渥了。

許姝先把床上上下下檢查一遍，床下沒有東西，被單還算整潔，至少沒有肉眼可以看到的汙漬。

柏睿問：“餓嗎”

來到這個世界應該是下午四點左右，一路車程，現在已經是快九點。

“不餓，”許姝說，不過還是好奇問了句，“招待所裏還有吃的”

柏睿說：“有電話，應該可以叫。”說著他就打了主機電話，問現在提供什麽吃的，最後叫了兩桶方便面。

沒一會兒就有招待所的服務員把面送上來，柏睿開門讓人進來，先是問對方開水在哪裏，寒暄兩句，旁敲側擊問鎮上有什麽古文物或者古老歷史傳說。服務員立刻說有啊，我們鎮有條河，叫歲河，經常能在河裏淘換出古物，還有個很大的溶洞，大家都說我們這裏曾經有個古老族裔存在過，特別神秘。

等服務員走的時候，柏睿連鎮旅游地圖都要到一份。

許姝說：“原來不是餓了，是要套話。”

柏睿把泡面放在櫃子上，“餓了可以吃，比不知道來源的食品安全。”

他拿了旅游地圖研究，許姝也湊過去一起看。

這裏果然有一條河，幾乎盤繞了鎮上一半的位置。

“看出來什麽”柏睿問。

許姝說：“難怪叫霧水鎮，水是河，那霧會不會也有點含義，這裏”

她手指順著河流的源頭往上。這份地圖只是簡易版的旅游地圖，並不規範，幾個可以游玩的地方畫的比較大，比如河流的頭上就畫著幾座山頭。

柏睿：“過來路上看到的環境，還有服務員說的溶洞，這裏很有可能是喀斯特地貌，河流的上游就是山裏的溶洞，我們可以先從這裏查。”

他說的很全面，許姝一怔之後，不由感慨，她在論壇泡了不少時間學習別人總結的經驗，但好像還是不夠。

兩人看一張地圖，離得有些近，她一出神，柏睿就發覺了，眼睛微擡，先是註意到她停留在山頭的手指，白皙纖細，指甲是健康的淡粉肉色，十分可愛，柏睿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，莫名驚了下，他把地圖抽走，“已經很晚了，先洗洗準備睡覺。”

許姝“哦”應聲，然後去背包裏拿出換洗衣服，就進了衛生間。

之前在火車站那個世界，兩人做兄妹擠在十幾平米的房子睡上下鋪，輪流梳洗的模式並不陌生。

一路行車顛簸，灰塵仆仆，許姝趁有熱水趕緊洗個了澡，招待所的廁所地方很小，淋雨房只夠轉個身，通風也有點問題，水汽把鏡子都糊成白板，她洗完出來，頭發用毛巾裹著，仿佛已經身在仙境，周身圍繞著厚重的白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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